“云上”游敦煌 “再造”藏經洞
公元1900年,一個意外之舉,敦煌藏經洞石破天驚:4世紀至11世紀的6萬余件文物,在這間不到8平方米的洞窟中封存數百年后,竟得以重見天日。當王朝更迭、戰火紛飛讓不少世間珍寶流散亡佚之時,這方小小的洞窟卻似被時間遺落,幸運地保留下了千年前的歷史。
時間還會對敦煌如此“偏愛”嗎?4月18日,由國家文物局指導的“數字藏經洞”被“開鑿”而出。現代科技讓千年文物在數字世界永久保存,也讓這個遙遠又神秘的洞窟變得觸手可及。指尖輕點,甚至可以“穿越”至晚唐、北宋、清末,感受藏經洞的前世與今生。
隱秘:室藏萬卷
123年前的一個夏天,道士王圓箓在莫高窟清理積沙時,無意發現了墻壁上的一道裂痕。尋跡打開,一座堆滿經卷的密室驚現眼前。
“沙出壁裂一孔,仿佛有光,破壁,則有小洞,豁然開朗,內藏唐經萬卷,古物多名,見者多為奇觀,聞者傳為神物。”王道士的墓志銘里這樣寫道。
據后世統計,這長寬各2米多、高約3米的方形窟室里,總共出土了敦煌遺書、絹畫、法器等6萬余件文物。豐富寶藏讓藏經洞成為20世紀最重要的考古發現之一。
如今,在藏經洞外的墻壁上,仍能看到流沙涌入洞窟留下的條條痕跡。洞窟中央,是一個莊嚴慈悲的僧人雕塑。這位名叫洪辯的高僧,正是藏經洞最早的主人。
據記載,藏經洞建于晚唐,起初為洪辯的紀念堂。洪辯曾力助張議潮收復敦煌及河西,后被唐宣宗敕封為釋門河西都僧統,統管河西地區的佛教事務。
敦煌研究院研究館員孫儒僩曾撰寫回憶文章稱,藏經洞發現之時,窟內并無此像,20世紀60年代,塑像從莫高窟362窟移至藏經洞。
關于藏經洞緣何封閉,學界有“避難說”“廢棄說”等不同假說,卻無明確結論。因此,藏經洞封閉的原因,也成了千古之謎。
敦煌研究院名譽院長樊錦詩在自傳《我心歸處是敦煌》中,專門寫到藏經洞特別之處:
一是,有獨一無二的新資料。很多讀書人的研究用書都是印刷的,很難見到寫本,藏經洞里面大多是失傳的寫本,特別珍貴。
二是,資料“方面異常廣泛,內容無限豐富”,是古代社會文化的原始記錄,反映了古代社會多方面的真實面貌,是名副其實的文化寶藏。
在敦煌遺書中,佛經數量最巨,而社會文書價值最大。天文地理、游記方志、醫書賬冊,應有盡有。由古藏文、回鶻文、于闐文、粟特文、梵文等各種文字寫成的文獻,則讓古絲綢之路上的文明對話回響至今。
“用敦煌的資料研究絲綢之路,沒有一個地方可以比擬。”北京大學教授榮新江曾表示。
顯學:探索不止
一次意外,揭開了藏經洞的秘密。而要從浩繁卷帙中破譯古代社會的秘密,則需要更為漫長的時光。
百余年間,幾代中外學人探索不止,以藏經洞出土文物為重要研究資料的“敦煌學”成為“國際顯學”,塵封散失的文物也在釋讀中擁有了第二次生命。
相比形象的壁畫彩塑,藏經洞文物多是古文古畫,艱深又神秘。學者們就像秉燭之人,撥開歷史的迷霧,透過古人親筆書寫的墨痕,點亮千百年前的歷史現場與生活細節。
《歸義軍衙府酒破歷》是出土于藏經洞的一份公務用酒賬單。出土后,它被割裂為三份。一份為敦煌研究院001號文物,一份曾流失日本、后由日本友人青山慶示捐贈回國,另一份現在收藏在法國。
這份酒賬單詳細記錄了從北宋乾德二年四月初九至十月十六,敦煌本地政府公務用酒的213筆“流水賬”。條目清晰的賬單不僅記載下用酒事宜,更展現出當時的社會圖景:那時的敦煌商旅不絕,與回鶻、于闐等官方交流不斷;社會信仰佛教、祆教及自然崇拜,因此有各種“祭拜酒”“發愿酒”;社會分工逐漸細化,有畫匠、灰匠、鎖匠等;民間活動也十分豐富,寒食節設酒,助葬亦有酒。
敦煌遺書中的俗文學資料也表現了淹沒在宏大敘事中的小人物心態,讓后世得以瞥見歷史波濤中的朵朵漣漪。史書中投降匈奴的西漢名將李陵,也出現在藏經洞出土的《李陵變文》中:李陵率五千士卒與匈奴苦戰,拼盡全力后不得不投降。這份文獻創作于吐蕃占領敦煌時期,書寫者以怎樣的心境講出了這樣的故事,留給人無窮的想象。
當然,藏經洞里也充滿古人的生活日常:書生寫給毛驢的祭文,“一別兩寬,各生歡喜”的離婚契約,甚至還有古代的乘法口訣……
早年間,由于流失海外材料的便利,海外學者占據了敦煌學研究的主陣地。20世紀80年代起,我國學者奮起直追,大量學術研究成果涌現。除了論文著述外,我國學者還把大量精力放在了圖版整理、數據庫打造等基礎性工作上。
新生:數字洞窟
學術研究向歷史深處開掘,科技則讓藏經洞跨越山海大漠之隔,走進更多人的生活。
20世紀80年代起,敦煌研究院開始“給佛拍照”,以期實現文物的永久保存、永續利用。7年前,集納海量數據資源的“數字敦煌”向全球共享,莫高窟變得不再遙遠。
2022年6月,敦煌研究院與騰訊互動娛樂合作成立“文化遺產數字創意技術聯合實驗室”,共同探尋文化遺產展示的新技術、新模式。“數字藏經洞”是實驗室的首批項目之一。
不到一年時間,這座結合敦煌學研究成果與游戲科技的“數字藏經洞”就在數字世界落成。公眾可以通過“云游敦煌”小程序或“數字敦煌”官網登錄“數字藏經洞”,用小小一方手機屏幕“穿越時空”,與洪辯法師等歷史人物互動對話,“親自參與”洞窟開鑿、封藏萬卷、重現于世、文物流散到再次聚首的全過程。游戲化的背包、圖鑒、手記等,為用戶記錄下在“數字藏經洞”里的點滴收獲。
騰訊互娛副總裁崔曉春介紹,為了還原莫高窟1600米外崖面原貌,以及毫米級高精度復刻莫高窟“三層樓”和第16、17窟,“數字藏經洞”通過數字照掃、三維建模技術,渲染了超過3萬張圖像,生成9億面超擬真數字模型。
“游戲科技正在超過游戲產業的范疇,為文化遺產數字化乃至更多領域提供創新的解決方案,釋放多元的社會價值。”崔曉春表示。
高品質渲染在“數字藏經洞”營造了“置身其中”的氛圍:清晨的陽光緩緩灑向洞窟,將歷經千年時光淬煉的甬道、佛像、壁畫逐一照亮,6萬多件文物在數字世界里盛況復現。敦煌壁畫中繪制的琵琶、篳篥、鼓等樂器,在“數字藏經洞”里奏響敦煌古曲。
在“數字藏經洞”的研發過程中,學者們對涉及的文獻、建筑、音樂等進行了細致考證。“三界寺是歷史上莫高窟附近的一座著名寺院,但目前尚未找到遺址。我們結合敦煌文獻、壁畫中的寺院圖像和莫高窟周圍現存古建筑等,在數字世界構建了一座符合歷史特征的三界寺。”敦煌研究院文獻研究所所長趙曉星說。
敦煌研究院院長蘇伯民介紹,文物與科技的融合讓再現藏經洞成為可能。下一步,敦煌研究院將繼續探索文物展示、體驗新方式,促進敦煌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講好敦煌故事、傳播中國聲音。
“數字藏經洞”也開辟出科技參與文物保護利用的新空間。國家文物局科技教育司司長羅靜表示,“數字藏經洞”在寓教于樂中向大眾傳遞專業知識、傳承傳統文化,開創了文物展示體驗新范式。“期待更多科技應用在文化遺產保護領域,推動文物資源破‘屏’出‘圈’,不斷豐富中華傳統文化基因的當代表達,讓更多優秀文化成果能全民共享。”(記者 張玉潔 何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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