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而美”的家庭式托育能否解決育兒難題
幼兒托育問題牽動著萬千家庭的心。目前,我國3歲以下嬰幼兒入托率僅為5.5%左右,托育服務需求旺盛,但是供給卻缺位嚴重。在這種情況下,家庭托育點作為一種規模較小、靈活性較高、適配性較強的嬰幼兒托育服務模式應運而生。
今年3月15日,國家衛生健康委發布《家庭托育點管理辦法(試行)(征求意見稿)》規范“家庭托育點”建設,意味著家庭托育向著合法合規的方向邁進了一大步。未來,家庭托育是否可以作為一種解決問題的途徑,緩解家長和園區的壓力?目前開展情況如何?老師、家長對此有何看法?帶著這樣的問題,中國婦女報全媒體記者進行了深入調查采訪。
一邊帶娃,一邊找房,折騰了一個多月,看了二十多套房子,跟無數中介、物業、房東講述她們開辦家庭托育點的規劃,創業合伙人李雪晴和張璐終于遇到一名愿意支持她們的房東,找到了心儀的房子。
“特別幸運能遇上這套房子,我也終于可以不用哄娃睡覺后卡著喂奶的時間點出門看房了。”李雪晴向中國婦女報全媒體記者講述自己的創業經歷。
2023年3月15日,國家衛生健康委發布《家庭托育點管理辦法(試行)(征求意見稿)》(以下簡稱試行辦法),這讓李雪晴和張璐兩位全職媽媽決定一起創辦一家家庭托育園。
寶媽創業,帶娃中實現個人價值
7月伊始,李雪晴的兒子剛滿1歲4個月,張璐的女兒過完5歲生日,剛上幼兒園,兩人合伙加盟創辦的托育點正處于緊張籌備階段。“希望能在今年9月開學前順利試運營”,向記者介紹園區的基本情況時,張璐對于自己的選址尤其滿意。
“我們最終選在一個民用住宅小區的一層,帶一個小院,院子方方正正,陽光特別好,到時候孩子們可以在院子里玩。”張璐介紹,她們在找房子時特別留意了試行辦法的要求,在正式文件出臺以前盡量做到完備。
張璐從小就有開幼兒園的夢想,所以這一次創業,對她來說不僅僅是一份事業,更承載著一份沉甸甸的理想。
張璐曾是一名全職媽媽。女兒出生之后,她放棄了醫療行業市場營銷的工作,在家專心帶孩子。作為合伙人兼張璐十年好友的李雪晴同樣選擇在孩子出生之后暫時擱置事業,自己帶娃。
“我以前是一個工作狂,就是為了有能力自己帶孩子,希望孩子從小養成好的習慣。”談起選擇做全職媽媽的原因,李雪晴覺得父母自己帶孩子能更有助于孩子的成長。
然而,事業心特別強的全職媽媽們在專心帶娃的過程中,也會經常懷疑自己。
“孩子是一天一天長大的,除了一開始的幾個月,孩子的變化會很慢,所以全職媽媽很難從育兒中獲得滿足感。”李雪晴覺得,人需要來自他人和社會的認同感,家庭托育行業能解決許多媽媽的實際需求,緩解育兒焦慮,她們也能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
“因為我曾經也是全職媽媽,所以特別清楚帶娃有多難。幸運的是我有能力和有機會自己帶孩子,但還有很多家長沒有辦法在工作和帶娃之間兼顧。”張璐說。
李雪晴從事托育行業之前便創立過養娃社群,發現許多父母有互助育兒的訴求。
“小而美”的家庭托育有互助育兒的元素在,同時也在市場的需求下往更專業化、品牌化的方向發展。
李雪晴認為,任何個人和家庭都沒有辦法承擔養育這么小的孩子可能存在的風險和責任,再加上一般需要考慮托育或者幫忙托育的家庭不足以在一線城市有足夠的空余房屋用于托育,所以能完全實現在家長們自家進行互助式托育的可能性很低,這也是她們選擇加盟已有品牌的原因。
選擇加盟同一品牌的寶媽孟禹含進入這個行業更早。2021年10月,她在北京朝陽區開了一家店,創業的初衷是為了自己家二寶能有地方托育。
“大寶兩歲的時候我把他送到了一家大托育機構,后來發現大機構是30多個孩子在一起,人一多孩子就容易生病。”因為之前一直從事教育行業,孟禹含索性自己開起了“小而美”的家庭托育園。
記者來到孟禹含的托育園時,十幾個孩子正圍坐在大廳中間吃午飯,幾名老師坐在旁邊悉心照料。大廳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邊養著一些小綠植,旁邊的小動物區還養著烏龜和小雞,擺放著的玩具是孩子們用意大利面等食材涂色制作而成,整體裝修既溫馨又生機勃勃。
家長需要,實現家庭事業教育需求均衡
在某托育中心負責招生工作的杜老師是一位不到一歲孩子的媽媽。因為家里老人身體不好,無法長期幫忙帶孩子,她選擇把孩子送到所在公司的一家家庭式托育點。
“在園里,孩子中午一點多就已經午休,但在家里可能兩點半三點才睡,很不規律。孩子在家里比較隨性,沒有辦法形成科學的喂養規律。”杜老師介紹,在托育點,孩子能在各個方面接受更加專業的喂養。
與老一輩育兒觀念不一致也是很多人將孩子送到托育點的原因之一。杜老師說,現在年輕人的工作壓力和父母那一輩完全不同,老一輩很難理解現在的爸爸媽媽沒辦法一邊上班一邊照顧孩子。
家庭式托育點更方便的地方在于家長甚至可以不出小區,下個樓就把孩子送去,既不耽誤上班,也不用在早晚高峰的時間將孩子送到大托育機構。
孟禹含介紹,在自己這里托育的孩子基本住在本小區和周邊小區,有時候帶孩子們下樓玩碰到小區其他有需求的家長,就能順便招到孩子入托。
杜老師帶記者來到的家庭托育點位于華清嘉園小區內,毗鄰高校和多所高新技術企業。住在這里的家長們,除了方便接送帶娃,也特別重視早教和社交環境。
“選擇托育點的時候,我更關注師資力量。”在附近高校工作的張老師選擇把自己的兩個孩子都送到托育點。
在記者探訪的幾所家庭式托育點里,一般有十多個孩子,5名左右的老師,師資比例在1∶2~1∶3,每個老師有不同的技能和證書。每周貼在墻上的課表都不一樣,會根據師資、天氣、孩子年齡等情況安排豐富多樣的活動課程,讓孩子一邊玩一邊鍛煉各種能力。
“我們有早期啟蒙的主題活動,有語言類、藝術類、STEM類等課程,還會根據孩子們觀察到的東西做專門的課程設計。”杜老師介紹。
作為家庭托育園的園長和兩個孩子的媽媽,孟禹含覺得0~3歲的早期教育十分重要。
“我們家老大送托后改變很大,后來我有了老二,就想著自己也開一家托育點。”孟禹含說,一些剛來托育點的孩子顯得比較內向,不太愛說話,后來托育了大概一個月左右,就跟小朋友們逐漸熟絡起來。
喜憂參半,未來發展還需更多空間
在寶媽們的創業過程中,新政策新信號的發布,讓她們喜憂參半。
今年3月15日發布的試行辦法中提到,家庭托育點是指利用住宅,為3歲以下嬰幼兒提供全日托、半日托、計時托、臨時托等托育服務的場所,且收托人數不應超過5人。
張璐認為,試行辦法的出臺意味著政府對于家庭式托育的支持,而在選址過程中與社區、小區物業打交道時,大部分人也都很積極,有的還會給予相關建議,這讓張璐對于家庭式托育未來的發展十分有底氣和信心。
雖然整體較為樂觀,但對于辦法中提到的一些具體要求,寶媽們仍然有些擔心。
試行辦法中對于家庭托育點營業場所、人員資質、爭議解決、監管辦法等進行了規定,要求收托人數不應超過5人,每一名照護人員最多看護3名嬰幼兒,嬰幼兒人均建筑面積不應小于9平方米。大部分條件對于托育點并不難滿足,但收托人數不應超過5人這一條讓幾乎所有寶媽都覺得“不可能做到”。
杜老師算了一筆賬,在她們位于海淀區五道口的一家店,如果只能招5個孩子,一個孩子大概每個月能收6000元,一共是3萬元,而一套三室一廳住宅的租金為2萬元,另外至少需要請兩個老師和一個餐食老師,加上買菜和日用品消耗的成本,即使不算裝修等前期費用,一個月的固定支出為4萬元,每個月會虧損1萬元。
張璐表示,如果嚴格限制人數,可能對從業者和家長、孩子都有弊端。一方面,從業者只能選擇更簡陋的房屋設施和更低成本的師資,另一方面,如果托育點經營不下去,孩子會面臨無處托育的不穩定情況,甚至可能對家長造成經濟損失和其他風險。
記者調查發現,目前市場上大多數家庭式托育點的托育人數在10~15名左右,同時有5名老師負責,托育點的面積為一百多到兩百多平方米,在人均師資和面積上都能達到要求,而托育人數在十多個孩子時能有較好盈利。
對于收托人數不超過5人的規定,很多寶媽希望可以不進行“一刀切”,而是根據托育點的面積、樓層、戶型、師資力量、配套設施等靈活調整。例如選址在住宅一層帶獨立院子,或是獨棟別墅的托育點,在消防安全等方面的逃生通道更加通暢,有能力為更多孩子提供托育。同時,設置不同的條件對應不同的人數要求,也能倒逼托育點改造升級,給孩子提供更加優質的托育服務。
“如果最終落實嚴格按照5人的規定,我們可能不得不取消所有的家庭式托育點了,將來就只開在綜合體一類的場所。”杜老師說。
除了人數的難題,住宅如何合法合規經營,也是面臨的一大難題。
試行辦法中指出,舉辦家庭托育點,應符合地方政府關于住宅登記為經營場所的有關規定,并向所在地市場監管部門依法申請注冊登記。登記名稱中應注明“托育”字樣,在業務范圍(或經營范圍)明確“家庭托育服務”。
而實際上,據記者了解,在北京以住宅性質辦理家庭托育的營業執照目前尚缺乏具體細則,大部分家庭托育點目前采取的是掛靠在附近綜合體內大店、掛靠其他同類企業、在商住兩用房開辦或者無證經營的方式。
“雖然發展家庭托育點仍有諸多問題需要解決,但此次的試行辦法對發展家庭托育模式的鼓勵和保護,以及相應的政策扶持,將推動家庭托育服務在發展的過程中不斷得到完善。”孟禹含說。(見習記者 蔡冷玥 全媒體記者 張明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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