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西藏網訊 “1986年,我們在西藏自治區日喀則昂仁縣帕拉牧區進行牧區傳統文化考察時發現,當地牧民通過沿襲已經存在了幾千年歷史的傳統輪牧制度,在使牧群數量增長到高水平的同時,還避免了自然資源的匱竭。這對解決當前過度放牧問題具有很好的參考價值。”美國凱斯西儲大學杰出教授、人類學系西藏研究中心聯合主任梅·戈爾斯坦,5月16日在北京舉行的第五屆西藏智庫國際論壇上說。
圖為梅·戈爾斯坦通過線上參加第五屆西藏智庫國際論壇
今年83歲的梅?戈爾斯坦是美國著名人類學家和藏學家,他對藏學情有獨鐘,是當代著作最豐富的藏學家之一。本屆論壇,他做的報告題為《過度放牧與西藏傳統社會產出最大化:羌塘西部帕拉游牧民族的輪牧系統》。
作為人類學家,梅·戈爾斯坦當年來到帕拉牧區,本來計劃研究西藏牧民。但他敏銳地發現,當地4000多米超高海拔的自然環境和當地牧民的放牧方式都很特殊。“早在公元750年時,他們有100多頭牦牛,到了1986年,他們已經有17000頭牦牛。而且他們的牧草依然豐富,甚至他們在放牧時沒有自然資源非常缺失的情況。”
圖為西藏自治區日喀則市昂仁縣風光 攝影:日喀則廣播電視臺記者 扎巴旺青
他十分好奇,在如此嚴酷的自然條件下,為什么這里的牧民能持續放牧?為什么牦牛增加了這么多卻沒有發生過度放牧的問題? 他們是怎么避免“公地悲劇”[知識點]的?因為通常來說,“每增加一頭牛,牧民就會有更多的經濟收益,可一旦到了一定的上限時,就會對環境造成非常大的壓力,很快生態環境就會惡化,反而會造成更多的成本。”
梅·戈爾斯坦通過研究牧民的“口頭史”發現,這一切的秘密是因為當地牧民在放牧時有著一套沿襲了數千年的輪牧系統。“首先我們發現這里的牧民只是季節性地進行游牧,絕大部分時間還是在土地上農耕。這樣就能很好地平衡牧草生長與放牧需求。”
而牧民之所以要想方設法在有限的土地上放牧更多的牲畜,原因在于他們要供養數量龐大、不事生產的僧侶群體。“在1958年時,整個西藏人口中有14%的人是僧侶。對于很多牧民來講,這是很大的負擔。”于是,對土地進行輪牧的系統漸漸產生了,由此便能更高效地在單位土地上提升生產效率。
梅·戈爾斯坦介紹,輪牧制度首先是領主會將區域內的土地進行分割,并將每塊地分配到具體的牧民。牧民除了放牧,還會在土地上進行農業耕耘,從而使土地的肥力增大,更好地保養土地。在分配土地時,領主會對不同的土地進一步細分。這是領主對佃戶非常重要的管理方式。“例如,土地的范圍大小、其中植物的生產效率等都要記錄在案,相關文件由領主保管。如果一塊地的植被非常乏善可陳,交租就少;如果土地的肥力比較高,交租就多。”
“更有意思的是,土地的分配不是永遠不變的。基本上,每一家佃戶獲得的土地只能使用3年,每3年要把土地返還給領主或本地的官員。牧民們的牲畜則要從門里一個一個跑出去以便計數,然后根據牲畜的產量來算租金。因此,這種獨特的輪牧系統能夠更好地進行環境保護與經濟效益間的平衡,從而避免發生‘公地悲劇’。”
梅·戈爾斯坦說,這種行之有效的輪牧制度不僅帕拉牧區的牧民在使用,很多西藏的牧民都會使用。
圖為得益于西藏生態環境越來越好,黑頸鶴無憂無慮地徜徉在羌塘草原上,和諧而優雅 攝影:趙耀
中國藏學研究中心社會經濟研究所所長、研究員扎洛表示,習近平總書記對藏族傳統文化中所包含的生態保護思想有著非常高的評價,在中央第七次西藏工作座談會上,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把青藏高原打造成為全國乃至國際生態文明高地。這是針對西藏提出的獨特要求。梅·戈爾斯坦介紹的情況,體現出了世代居住在青藏高原的西藏人民傳統生活中所蘊含的生態保護理念與生態智慧,這種智慧一直延續到了今天。相信西藏人民一定能守護好高原的生靈草木、萬水千山。(中國西藏網 記者/劉莉)
知識點
“公地悲劇”
1968年12月,美國《科學》雜志發表了美國人類生態學家加勒特·哈丁(Garrett Hardin)的“公地悲劇”《The tragedy of the commons》一文。哈丁在文章中討論了公共牧場的使用與管理問題。他假定有一個向所有牧人開放的牧場,那么,每個牧民都將在此放牧盡可能多的牲畜。最后,全體牧民將落入在面積有限的公共牧場上無限增加牲畜的陷阱,從而導致公共牧場衰亡。“公地悲劇”可以理解為“運用與他人共同享有的資源(公地)以謀求個人眼前最大利益的行為,有害于全社會未來的集體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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