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來到“高高原”

　　當地人說，“那曲一年有兩季——冬季和大約在冬季。”

　　如果說西藏是“世界屋脊”，那曲就是屋脊上的屋脊。這個中國海拔最高的地級市被人稱為“高高原”，平均海拔超過4500米。

　　暮秋時節，我們從拉薩開車去那曲，后備箱里塞了一個大氧氣罐。那曲空氣中含氧量僅約為平原地區的一半。司機說，人在那里會對氧氣有新的感受。一路上海拔抬升，路旁山上的積雪越來越多，車里人開始披上厚羽絨服，變得沉默寡言。氧氣明顯少了，打火機一個個失靈，餅干的包裝撐得鼓鼓的。窗外風大，遠處山脊上白色風力發電機的巨大葉片轉個不停。

　　遠望那曲市區，不少鐵皮屋頂在太陽下閃著銀光。在西藏工作的同事說，這里曾被稱為“鐵皮城”。那曲年平均氣溫在零攝氏度以下，常有大雪，藏式的平屋頂易積雪，所以換成尖尖的鐵皮屋頂。當地人說，“那曲一年有兩季——冬季和大約在冬季。”

　　離那曲越近，窗外的綠樹就越少。都說那曲是中國唯一沒有樹的城市，甚至流傳著“種活一棵樹獎勵10萬元”的說法。市區里偶爾能看到幾棵在大花盆里栽種的矮樹，樹干和人的胳臂差不多粗。那曲人和高海拔、極寒、大風作斗爭，要讓好不容易種活的樹繼續活下去。

　　人們說“遠在阿里，苦在那曲”。幾個在那曲的援藏干部工作之余很少運動，最多只是下班后散散步。他們半開玩笑地提醒，剛到“高高原”，能坐著就別站著，能低一米是一米。不少賓館房間里都配備了氧氣瓶，但高海拔導致的頭疼、易醒，還是讓那曲的夜特別漫長。

　　那曲以源自牧區的藏族鍋莊舞而聞名。城市廣場上，有那曲人跳廣場舞，但老年人卻不多。有人說，這和高原地理氣候讓這里老年人骨關節病高發有關。

　　在“高高原”，一些不起眼的地方，算起來也都是“中國最高”“世界最高”。一家海拔4466米的乳品廠就被大世界基尼斯認定為海拔最高的牦牛乳品廠。乳品廠董事長嘎桑加才是個29歲的小伙子，放牛娃出身。大學畢業后回到那曲，在乳品廠和其他返鄉大學生一起在“高高原”上摸索標準化、產業化的奶品生產模式。

　　高原缺氧，牦牛奶燒不開，無法高溫殺菌，嘎桑加才就跟大家一起探索引進設備，使用低溫的巴氏消毒法。高原上奶農分散，收奶不易，嘎桑加才探索以企業帶動周邊10個奶源基地，基地帶動100個村級合作社、千戶牧民養殖戶，方圓200多公里內的8萬多頭牦牛成為乳品廠的奶源。

　　嘎桑加才告訴我，現在乳品廠的產品銷至拉薩。在牦牛比人多的那曲，靠天吃飯的牧民多了一份固定收入。

　　行路苦瘠之地那曲，天氣變化在倏忽之間。剛剛還是朔風怒號、冰雪遍山，下一刻已是天色晴霽、風清日暖，出岫白云與摩天積雪共一色。凝眸遠望，奇趣橫生，讓人幾乎忘記高寒行車之苦。

　　同行者感嘆：人生莫不若此？幾度快雪時晴。